韓劇「軍檢察官多伯曼犬」第13、14集描述了部隊槍擊事件和霸凌的黑幕，結尾的審判戲看的是既憤慨又揪心，幾番語重心長的對白，不只令人動容也發人深省，不由得被勾起深埋於心底、但願從未發生過、那些個刻骨銘心的黑暗過往
曾幾何時，被霸凌過、也霸凌過人，其中的心境轉折變化，稍微觸及便感到悚然惶恐，皆因…
自己與惡的距離，原來是這麼樣的近！
這篇除了分享觀劇心得 (劇透很大)，也會記述個人的軍旅生涯點滴，更有著人心黑暗面的分享，也許政治會相當不正確，卻都是社會一部份的現實面
多少會援引一些霸凌手段以茲說明，但絕非鼓吹學習怎樣去欺負人，而是知曉如何避免讓自己陷入被欺負的處境
接著就要以「軍」劇的審判戲做開場，直接完整劇透，還望留意！
【既然已經決定忍耐，為什麼不忍到最後？】
卞尚浩一等兵
身心遭受凌虐、尊嚴備受踐踏，連母親的安全都受到威脅，本性忠厚善良的他終於被引燃了心中的怒火及殺意，催生出猛烈的反撲，持槍一路暴走掃射同僚，神阻殺神般地幾乎團滅了整個營區，而今神情木然地坐在軍事法庭的被告席上接受著公審
盧泰南二等兵
無論如何，那位在服役期間唯一帶給他溫暖，對他諸多看顧的學長，絕對難逃一死，既然這樣，不如藉由此事幫自己換取提前退伍，於是他接受了師長母親的交換提議，待會在法庭上將一概否認凌虐情事，還會把譴責的矛頭轉移給尚浩，反正…
結果都是一樣的
【 學長 & 學弟】
一干人等，被告、受害者、家屬、檢察官均已就定位，接下來的審判只是一場安排好的「劇本」，大家依各自角色照著流程走完就好
生還者也是凌虐者的一眾士兵被請到了證人席上，那些個卑劣無恥，把尚浩逼入絕境的學長開始睜著眼說瞎話，極盡能事地諉責詆毀，將所有過錯全推到尚浩身上
此時泰南望見尚浩對他微笑，就像之前一樣，這位學長始終關照著學弟，彷彿在對著他說…
尚浩：「沒關係，你可以像前輩那樣講啦，我沒關係的，泰南」
泰南：「沒關係？哪裡沒關係…」
怎麼可能會沒關係呢！！
望著學長的憨厚笑容，腦海浮現出在部隊時尚浩對他的真誠關懷，這份恩義深深地觸發了泰南心底那名為「良知」的聲音，從細不可聞到越來越大聲，驅散了自私與怯懦，滿腔義憤填膺猶如星火燎原，一發不可收拾…
：這樣不對！這樣真的是不對的！
：開槍殺人需要受到懲罰，但是迫使他開槍的人也該全部受罰！
：為了守住那身軍服，強迫兒子做偽證，這就是妳要打造的軍隊嗎？！
自登場以來神憎鬼厭，好事多為的盧泰南，這一次為摯友、為正義，昂然挺身而出，一番擲地鏗鏘的吶喊，扭轉了過往跋扈囂張的紈褲子弟形象，更綻放出璀璨的人性光輝
【 組織內的惡行，大多被沉默所掩蓋，而沉默的帷幕之所以能被掀開，大多是在悲劇發生之後…】
這場因凌虐而導致的槍擊事件堂堂揭開了軍隊的醜陋黑幕，由於上層的縱容掩蓋，同儕的袖手旁觀，使得凌虐者變本加厲，被虐者忍無可忍，於是受害人與加害人調轉了身分，進而發生了淒慘的悲劇
尚浩雖情有可原，卻罪無可恕，奪去13人命的他仍是得明正典刑，用生命償付自己的過錯，如同軍檢察官所言：
「任何理由都不能使殺人合理化」
最後的最後，泰南痛心疾首的對學長這麼說：都已經忍了這麼久，為什麼不忍到最後呢？
尚浩滿懷愧疚地向受害者家屬深深鞠躬懺悔：對不起！都是我的錯！我應該要忍到最後的
儘管審判的結果令人遺憾，卻也因此有機會重新檢視軍中不當管教的陋習，毫無悔意的施虐者與欲蓋彌彰的高層都會被接受調查與制裁，為軍方迎來端正歪風的契機…
感想隨談
在團體中確實不容易獨善其身，有時光是「不參與」就足以被當作異類，甚至被排擠打壓，然而儘管如此，對於悖離正道、違反法律的事是絕不能做
不只是後面要因此付出代價，也許是被揭發懲處，也許是當事人的反撲，最主要當開始同流合汙，心中也等於默認了這樣的作為
過程當中會受到良心的譴責而寢食難安，而這惡念亦會蔓延並侵蝕善良的部分，漸漸地就會朝著泯滅人性的非正道走去
人之所以會成為壞人，本性雖是其一，然結果始終取決在自己對於作為的選擇
這世道有許多灰色地帶、曖昧界線，總會遇到與個人原則牴觸的事，站在不同的立場，看事情的角度也會不同，雖然沒有絕對的標準，卻有相對的彈性，對人網開一面的同時，也等於留條後路給自己走
【大家都是這麼忍耐，為什麼你不行？】
體制
部隊是個比任何地方更講究階級，也更封閉的所在，雖然同樣是群體，但因人數實在太多，不可能凡事照本宣科公正公平處理，如果沒有約定俗成的「制度」讓大家有個「共識」去遵循，勢必會對管理造成困難，影響整個團隊的運作，故此對於「霸凌」，只要別被申訴或搞出送醫，上頭均是睜隻眼閉隻眼
當分配公務、差事的時候，輕鬆的項目自然由老鳥包辦，而繁重甚至需要稽核的苦差，菜鳥必須第一時間跳出來主動承擔，如果稍有遲疑，學長們就會挺身而出，沆瀣一氣地提點+指教，維護長久以來的體制
先毋論對錯，這就是軍隊的文化，於外島尤烈，其實跟職場差不多，只是軍中體現的更直接，最慘的是…..沒辦法選擇離開
在外島服役時不知天高地厚，竟對已經根深蒂固的「文化」提出質疑與不滿，給自己招來了極大的禍患，即便事過境遷快20年，相關的沉重記憶至今仍歷歷在目，難以忘懷
咎由自取
剛下部隊對一切懵然無知，需要老鳥帶領才能較快適應環境，多承擔一些亦是理所當然，但眼見梯次相差無幾的人也在倚老賣老，連休假共乘計程車也理所當然要菜鳥買單，對此感到相當不以為然，跟直屬前輩反映了心中想法，前輩苦笑拍了拍我的肩頭，表示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，忍忍就過去了
當時年少氣盛，並未將前輩的忠告放在心上，也自恃機靈勤快，給眾人的觀感還不錯，居然以為自己能夠逾越「體制」，妄圖影響、改變些甚麼，一有機會就與同儕說嘴，孰知前輩將這些狀況給「分享」了出去
於是乎，原本可以愉快度過的軍旅生活，因為自己的輕率行事，人氣自此急轉直下，運途頓時由紅轉黑，迎來了好長一段的黑暗日子
雖然國內軍中嚴格禁止體罰，不會像前述韓國部隊那般發生身體凌虐的惡劣事件，然而無論在哪，「孤立」才是最可怕的霸凌手段
避不開、躲不了、更逃不掉
原本還有說有笑的學長霎時間全換了副嘴臉，起初是愛理不理，到後來是處處挑剔問責，幾乎是動輒得咎，連同梯也敬而遠之，與我劃清界線，一整個陷入了被排擠孤立，敵視的眼光無時無刻、也毫無掩飾地壟罩在身邊，氛圍簡直令人窒息
白天是如履薄冰，直至就寢才能略鬆一口氣，說來窩囊，當時每晚都在祈禱第二天不要這麼快、甚至不要到來，
所幸「黑掉」之前與某位頗得人心的志願役士官互動尚算良好，他雖不便直接插手干預，然暗裏都有幫上一把，盡量約束不讓霸凌擴張，空檔還會找我閒聊開解，也因此得以捱過那段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光，承蒙關顧之情至今仍銘記在心
日復一日持續了幾個月，直到被分派到離島駐點，遠離了那個環境，備受煎熬、緊繃欲斷的身心才逐漸舒緩
感想隨談
1、身在群體很難面面俱到，但至少得跟直屬前輩(上司)打好關係，尤其是新人時期，若跟他都相處不好，在團體中恐怕會寸步難行，就算真的頻率不對，也盡量對事不對人，想反叛也得等翅膀硬了，東西都學好、人事都搞懂了再說
2、在團體中一旦被貼上負面的標籤，哪怕略有交情的人都會開始疏遠、甚至劃清界線，更甭提原本就對自己不熟悉的人，只會西瓜偎大邊，可能的話，進入一個新地方要盡快弄清楚誰具資格、有能力幫自己貼標籤，盡量與之交好，至少不要交惡
3、組織文化形成非一朝一夕，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改變，體制再怎麼不好，會長久存在必定有其因由，除非有能力、有把握可以扭轉情勢，或者有機會選擇離開，否則就算再怎麼不認同，亦要先隨波逐流，安份守己
硬要強出頭成為眾矢之的，不成功便成仁，被踢出去則萬事皆休，不得不繼續待著則更悲慘，勢不在己就得韜光養晦，靜待振翅高飛的時機來臨
【在對抗霸凌之前，或者先思考為何會發生霸凌 】
被派駐上島是解除苦難的契機，皆因離島雖是更前線，然敝單位這個排部僅是支援駐點，除了長官巡視，幾乎不會負責到甚麼任務，每天就是打掃環境，巡視環島，且整個排部還不到10個人，學長學弟制沒有本部那般嚴重，大夥相處更像一個家庭
也因為天高皇帝遠，島上的弟兄相對比較與世無爭，所以儘管事蹟早被傳到島上，前輩也沒因此對我抱持成見，軍旅生涯的苦難至此可說是告一段落
經過前面的深刻教訓，體悟到不能改變環境，就得去適應它，在島上的一年盡可能虛心低調，跟排部同儕和其他單位的同袍都相處良好，也頗得後進學弟的人心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，始終得再體驗一遍過去的事件，而這次掉轉身份，我變成了霸凌者…之一
隨著待退的日子進入倒數，在島上已經頂天，排長以下就我最大，雖只是兵也等同班長，就連其他志願役士官在職務分派上也會與我徵詢，在歸建(回到本部連)前的一個月來了批新人，其中有位不知怎麼回事，明明已經是爽缺的駐點，他都可以過得苦哈哈，直至我下島沒有一天不被釘
話說這位老弟長得一副老實樣，談吐間透露著傻氣，是個內向不擅表達的人，只可惜這份憨直並未給他帶來甚麼傻人有傻福，反而是厄運連連
大家都很識相，憑甚麼你可以不識相？
老實哥的手腳不是很俐落，悟性與其他人相比也偏慢，因此經常被念，然只要勤能補拙大家也不會太為難，偏偏他總是會碎嘴幾句，那幾句碎念可能是反映他的疑惑，剛開始大家當作沒聽到，但也許就是沒有好好地回應他，後面居然動不動就頂嘴
當時排部有兩位學弟不算是善男信女，其中還有蹲過的「兄弟」，看起來比一般大學生阿兵哥來得有江湖味一些，然因我這個學長承襲前人的模式，與大家都是平等相處，故此他們也都安分守己，不會故意擺架子，很多事情上都會相挺
某次老實哥公然反嗆了我的提點，還把用具摔在一旁，其他人在旁看得是面面相覷，這兩位弟兄便仗義相助，接下來的過程不再贅述，簡單地說，老實哥把我之前的遭遇給重演了一遍
在軍中大部分的霸凌也就是殺雞儆猴
三不五時地吹毛求疵，揶揄、調侃加上少許粗口問候，最資深的我沒有阻止，旁人也不敢置喙，更不會去幫他，只要沒有體罰或凌虐，排長看到也睜隻眼閉隻眼
老實哥的碎念習慣慢慢地被「矯正」過來，殷鑑在前，學弟們的自覺性也提高了些，後續的日子大夥聚在中山室的時候，老實哥幾乎都是一個人默默待在旁邊，跟整群人圍在身邊的我形成強烈的對比
上述的畫面描繪起來，彷彿我是幕後黑手，而那兩位挺我的弟兄倒成了助紂為虐的鷹犬爪牙，風水輪流轉，終於體悟到了為何當初自己為何會被霸凌，也體驗了進行霸凌的人是甚麼心態
感想隨談
1、防止被霸凌最有效的方式即：不要讓人家有霸凌自己的藉口，這取決於自己的言行，會被排擠孤立，大部分肇因都是「說話不得體」，也可以說是「白目」，那是個需要更長篇探討的話題，簡單地說，管好自己的嘴巴，別去得罪有能力霸凌自己的人
2、做為帶頭的，身在那個位置，處在那個當下，任何決定都不能單憑一己喜惡，當以群體禍福考量為優先，即便會使人受到傷害，有時也要掩蓋本心、甚至良心去做，否則其他人有樣學樣，大家各行其道，團體的崩潰就近在眼前
3、不教而殺謂之虐，如果能重來一次，會試著跟老實哥談談，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大家應當都懂得規矩，有些內向的朋友較少與人互動，團體人際的相處上是需要多點時間去關懷引導，不曉得經過這樣的洗禮，老實哥變成老鳥時，會否有另一番體悟？
4、羊群效應→從眾心態，只要有人起了頭，後面大家也會跟著一起，使得霸凌情況為之惡化，然而人跟羊畢竟不一樣，必須有意識地去明辨是非，就算改變不了現況，寧願裝傻扮懵，也不能輕易成為幫凶，否則一旦情勢發生變化，隨時可能會因為虎作倀付出代價
【為什麼菜鳥現在要多做，就是把將來老鳥的份先給做完，這樣之後才有辦法教人，才有資格擺老！】
當兵得學習很多有的沒的東西，除了體能戰技的訓練，光是整理內務、踏步唱軍歌就夠折騰的了，早已事過境遷的現在回想起來仍不免心有餘悸
寢室內務向來是稽核的重點，蚊帳和棉被都得摺出豆腐般的四方邊角，對於菜鳥要求尤其嚴格，很多人包括我，泰半會提早半小時起床整理，還得放輕聲音不能吵到學長，反覆摺了又摺，直到安全士官一聲：嗯～才能鬆一口氣
班長上午教唱軍歌兩遍，下午就要驗收，正規操課結束後別想休息納涼，還是繼續練唱，繼續踏步，直到所有人的歌聲與步伐均是整齊劃一為止，若適逢酷暑或寒冬，自是苦不堪言
不只上述的情況，包含打靶、戰技操練…，只要學長願意伸出援手，其實就很好過關，反之，如果他們袖手旁觀，苦難的時間將會無限延長
重點來了，為什麼學長會這麼厲害？憑什麼他們可以像開外掛般出手一擊即中？
皆因他們是苦過來的，菜鳥時期做的是死去活來，每天都得承受學長的責罵與磨練，卻也因此摸熟了軍中事務的眉眉角角，培養出一身上面考不倒，下面問不倒的扎實本領
這就是為何老鳥可以欺壓菜鳥，是軍中的「傳承」，很不知所謂，卻理所當然
標題那番話是位文質彬彬的學長所分享，不敢說多正當正確，但確實可以做為軍旅生涯的座右銘，時至今日覺得也適用於職場
【 在職場霸凌有時會是一種必要之惡】
當兵再怎麼辛苦也就那麼段時間，然而職場卻是接近幾十年的修練，發生排擠和孤立的可能性較諸軍中是不惶多讓，雖然可以自由選擇去留，只是若沒有搞清楚狀況，去到哪也都會發生類似的情況
在職場來說，霸凌有時也是一種必要之惡，此話怎講？
初來乍到，甚麼也不懂不會，始終得有人帶才能逐漸適應環境，但是！並不代表人家一定要把你「帶到好」，除非你「受教」
新人時期被拗、被佔便宜是在所難免，倘若損及尊嚴、涉及不法，確實不能姑息吞忍，只是如果甚麼事情都要斤斤計較講求公平
那麼試問：還不熟悉組織事物，未能跟上眾人腳步，無法配合組織運作，遑論帶來任何正向效益的你，講求公平的立足點請問是什麼？
再者，哪怕你的能力再強，甚至比所有人都好，卻跟團體格格不入，無法發揮實力為組織帶來效益，甚至影響團隊和諧的你，憑什麼組織要給你機會，製造徒留後患的可能？！
【 想要獲得尊重，看得從來都不是年資，而是本事和價值 】
承先啟後是組織運作的必然進程，但不代表每一個進到組織的人都得保障讓他生存下去，唯適者才能生存，不適者…也可以說不識相者，除非有後台撐腰，或者有組織非得倚仗之處，否則可能就會被無情淘汰
箇中考量的重點只有組織的利益，團隊的和諧，鮮少有對個人的體恤，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，霸凌也是一種教育，甚至是篩選的手段，是維護組織運作的必要之惡
雖非每個組織皆是如此，然規模越大、階級分明的企業越有可能遇見，如果想要繼續在那發展，想要後面輕鬆，想要擁有更多選擇，唯有虛心學習，持續不綴地提升自己，盡可能讓自己成為值得被新進效法的老鳥，才能為組織所倚重，才有存在的價值
【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，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 】
上面分享了個人對於霸凌的經歷與看法，大致上還算「正常」的情況，倘若遇到的是心理不平衡、幾近踐踏尊嚴的惡劣行徑，切莫奢想息事寧人，抗壓性和忍耐力不是這麼考驗的，姑息養奸只會造成變本加厲，務須立即找尋可處理之管道反映，謀求適當的應對方案
話說回來，人生的路充滿顛簸崎嶇，偶而抄個小路無妨，可別盡想著走捷徑，甚至歪路，遇到難關想要逃避並不可恥，但逃的了一時，總不能一世都在逃吧，面對難關需要勇氣，跨越難關需要智慧和力量，當中不是訓練，就是磨練
老話一句：吃得苦中苦，方為人上人
無論閣下看完是嗤之以鼻，還是心有戚戚焉，都希望大家能秉持正念，自強不息